鬼澈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人,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三国同人][云亮]汉琐记(9-10)


断壁残垣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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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日子过的久了也会有不耐烦的一天。赵云知道自己也就是这么个傢伙,平常没事还要找点事出来,虽然看着乖,绝对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主。要不怎么会和关羽张飞为伍。
主公和庞统一起入川了。
可是关张赵三员跟着他一路打过来的大将一个不带,名曰避嫌。其实谁都知道是军师们又做戏给刘璋看。只不过黄忠魏延那边打得越是风生水起,哥仨在荆州熬的越是五内俱焚。尤其是关羽——别看张飞平时嗓门大,顶多也就喝酒闹事,看见孔明就先三分理亏——关二爷要是倔起来,任谁的帐不买,孔明只好令他时常在各城间巡查。
剩下二位爷。对不起,守城。
赵云就更憋屈了,因为除了无聊的守城之外,另一个麻烦正在迅速的成长。
少主人阿斗。
大概是婴儿时代在赵云怀里睡过的原因,阿斗一直最粘赵云,成天云叔云叔不离嘴,不过仔细想想也可能是赵云自作孽。关羽是不抱阿斗的,阿斗一上身美髯公的胡子就彻底乱没了形状。张飞倒是喜欢抱小侄儿,可惜比起抱,他更喜欢用他的胡子茬连亲带扎,以至于阿斗一看见他就躲在赵云身后,怕的泪光涟涟。至于忙翻了天的孔明,偶尔有时间见到阿斗,劈头就拿起书简问阿斗学了几个字。所以人之初,性本懒,哪有几个人是打小就聪敏好学的,所以孔明不提书还罢了,只要一拿起书小阿斗便拔腿就跑,反正孔明也不会追他,小阿斗乐的找云叔陪他玩去。
云叔多好,长的英俊潇洒不说,也没有长胡子烦人,更不会找出书来教阿斗背书,只带着他骑马射箭逮兔子,上树下水掏鸟窝,样样都是好玩的。小阿斗只恨不得变成赵云的小尾巴,片刻不离才好。
于是赵云从保镖和男陪嫁正式升级为奶爸。
所以当他孤身一人出现在州衙内的时候,孔明伸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看了许久。
“没跟来”,赵云黑着脸说明,“午时觉没睡醒呢。”
孔明扑哧一声笑出来,即刻又换上平淡的表情,“子龙将军辛苦了。”
一听就知道不怀好意。
赵云瞪了孔明半天,“想笑就笑吧,别忍着这么累。”
孔明正举杯饮茶,赵云的话一出口他登时被茶水呛的连声咳嗽。
“且说要紧的,先生可知主公什么时候才招我等入川?只在荆州听战报实在难耐。”
孔明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
“子龙将军可知,”他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音,赵云听的心里直颤,“纵使主公招我等入川相助,毕竟还是要留人守住荆州的。毕竟西川未取,荆州还是我们立足的根本。而荆州东联孙权北触曹操,若非一员有勇有谋的大将,岂能守的住。”
赵云哭丧了脸看着他。难道他一直以来往“有勇有谋”培养自己是早有预谋?
“不过——”
赵云立刻正襟危坐。
“到时候留谁驻守荆州自然看主公的意思了。”
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赵云心里一急,“先生最了解主公,先生以为主公会留谁守荆州?”
“子龙将军如此关心此事?”
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赵云磨牙,自己就不该有此一问。
孔明轻摇羽扇,“我意子龙驻守荆州。荆州乃主公根基,又是日后引兵北伐的根据,兵卒粮草皆可由此地出。进,可攻伐曹魏,退,可据长江之险守半壁江山,实乃用兵重地。关将军虽勇却刚愎自用,张将军生性鲁莽不可独守一方。只有子龙生性温厚谦逊,善纳人言,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不因此轻慢他人,正是据守荆州的最佳人选。”
他抬头浅浅一笑,“子龙不是说愿做亮之剑?亮只将此神兵置于最紧要之处。”
赵云被他一席话说的毫无反驳之力。
孔明说罢叹了口气,“我虽如此想,只怕主公另有打算。” 
赵云嘿嘿一笑,“主公当然另有打算,只怕军师才是守荆州的最佳人选。”
一丝忧虑从孔明眼中一闪而逝。
赵云不解,“主公现有庞军师辅助,军师还有何忧心?”
孔明微微摇头,才开口,门口卫兵却一个趔趄跌了进来,“军师、赵将军,主母带着小主人跟着江东来人走了!”
赵云脑子里嗡的一响,“我去追!”
孔明一把拉住他,“若孙夫人执意要走便放她走,切不可伤她,只把阿斗留下便可。子龙先去,援兵即到。”
“遵命!”

这终是场无悬念的闹剧。
有孔明驻守的荆州是没有破绽的。想要收复荆州,孙权还需要等待。
等待孔明的离去。
赵云再次尽到一个忠臣、保镖和奶爸的职责。他飞身跳上东吴大船,银枪也来不及拿,只挥着青冈剑从众人中硬抢过阿斗,阿斗一看见云叔便搂着赵云的脖子不撒手,娘也不要了,孙夫人也只能干瞪眼。待到张飞率领荆州水军赶到,孙夫人想夺回阿斗也不可能了。
可惜江东谋士机关算尽却算不出阿斗这么喜欢云叔。孔明看着八爪鱼一样挂在赵云脖子上的阿斗,笑嘻嘻用扇子拍了拍赵云,要早知道,只怕要先想办法将云叔一起诓了去才行。
身边众人皆是一副忍笑到内伤的模样。
赵云极为不爽,但是没办法,他首先要做的,是想办法让阿斗放开他。
阿斗经历了又一次简短而危险的历险之后再次回到诸位叔叔中间,除了觉得有趣之外,他还得到了不用被军师催着读书的特赦。他终于满足的松开赵云,蹦蹦跳跳的搬到州衙去住。娘虽然走了,还有一大堆痛爱自己的叔叔伯伯,他一点也不担心。

赵云终于还是忘了问孔明那句被打断了、未能说出口的话。
“我担心的不是主公,正是士元。”

(公元214年,庞统不听诸葛亮谏言,死于落凤坡。
同年,刘备令关羽留守荆州,诸葛亮统兵入川,随行张飞赵云为先锋。
刘关张三人再无相见之日。

诸葛亮统兵入川,刘备完成了由被动挨打到出动出击的转变。西川东川连续变成他脚下的土地,他也终于能够面对面战胜曹操的铁骑,夺取曹操属下的城池。这一切不可否认是来自于诸葛亮惊为天人的智谋和五虎上将的强悍战力。
烽火连天之处喊杀声震天,而在看不见的暗处,一切都在悄悄改变着。
比如三国之间的实力对比。
比如刘备自己。
刘备当上汉中王的那年,关羽死了。
死于傲慢。
那年诸葛亮与赵云秉烛夜谈,诸葛亮一语成谶,关羽终究难逃此劫。诸葛亮并不是做出预言,他只是根据形势和人性来做出判断。刘备不同,他根据自己的意识做出判断。关羽的性格并不合适统领荆州,这是诸葛亮的判断。但他是刘备结拜的二弟,此人就有千般不是,忠义二字绝不含糊。而赵云,虽然是合适的人选,却似乎更偏向诸葛亮。荆州这么重要,当然要交给自家兄弟,这是刘备的判断。
当他们的判断发生矛盾之时,诸葛亮不得不向刘备妥协。
这就是酿成荆州丢失、关羽惨死悲剧的原因——刘备开始凌驾于诸葛亮的计谋之上。
须知他入川之前是对诸葛亮言听计从的。
当这个根本原则发生变化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张飞死了。
赵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甚至不是死于战争,不是死于敌人(什么样的敌人才能够在战场上战胜张飞),而是死于两个不能忍受军法的叛将,两个连名字都无法记住的小人。他们杀死了他,甚至割下了他的头颅。
投奔东吴。
后面这个举措简直比刺杀张飞的行径更可怕。在蜀汉日益激化的内部矛盾中,这两个小吏的行径成为了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又是东吴。陛下终于找到了宣泄愤怒和实现抱负的理由。在关羽和张飞的尸体前,还有谁可以阻拦刘备进军东吴的铁蹄。
诸葛亮?
陛下喝退身边小吏,
难道没有你的扶助,我就不能自立吗!
赵云心里一惊,立刻看向孔明,看他微微蹙起的眉,宠辱不惊的面容,
和他眼睛里透出的苦涩。
陛下,当然还是主公,还是刘皇叔,可是毕竟,已经是陛下了。他身边已经有了很多会讨他欢心阿谀奉承的臣下,他再不会虚心聆听那些与他想法相左的建议,尤其当那些建议是孔明提出的。从火烧赤壁以来,陛下由主公变成陛下,由新野城主变成拥有几乎半壁江山的君主,孔明做了太多的事,多到陛下开始担心蜀中的子民只记得孔明而不记得刘皇叔了。
陛下大声呵斥意图抗旨的秦宓,魏乃汉贼,吴非国敌,那看不熟脸的官员为什么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来自孔明之口,也许在陛下看来,他其实正在呵斥孔明。但他与生俱来的虚伪还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他更加愤怒,说,杀了秦宓。
赵云立刻跪地求情,这太可悲了,君臣之间矛盾激化,秦宓只是牺牲品。
大臣们跪满张飞灵前。
孔明也跪下。
他深深的吸气。
赵云觉得他一定闷了很多很多话,需要那样深深的吸进腹腔里。也许他再开口时会因为闷了那么多的话而吐血。
但他的声音平淡如故,请陛下赦免秦宓死罪,臣,愿代书伐吴檄文。
赵云难过的撇过头。
他仿佛听见他心底滴下的血。
陛下什么也听不见。

陛下高高在上。
他缓缓的,用他不带情感的声音缓缓的,说,不劳丞相了,朕亲自拟写。
陛下胜利了。
这是他对孔明的第一次胜利,完胜,孔明输的一塌糊涂。他立刻颁布圣旨,封了李严、黄权的官位,进一步让孔明割城让地,让他知道,不是诸葛亮造就了刘备,而是刘备造就了诸葛亮。他唯一的不满也许是输的一塌糊涂的孔明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失意,反而一副非常合作的表情,将手中权力一一让出。
他可能再也想不起来了,在那个春风拂面的三月,那间简陋的竹林茅舍中,羽扇纶巾的青年用他意气风发的声音对他说,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外结孙权,内修政理,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他忘了他当时看着荆襄九郡的地图是怎样不甘心的泪流满面。
他忘了他是用了十二万分的诚心,希望天上神灵都保佑他能请得卧龙出山相助。
他全忘了。
他只记得自己是陛下,诸葛亮是丞相。

赵云走进相府的时候正遇上退出相府的马谡魏延。
“何事?”他看见两人沮丧的脸,忍不住问道。
“老师令我代书罪己诏,”马谡压低嗓门,“向圣上请罪,说老师未能领会圣上东征心意,反而力加阻拦,致使翼德将军遭此横祸,实在罪该万死,请陛下下旨惩罚。”
马谡一面说一面摇头,“其实老师心里苦的很,适才连琴弦也断了。”
“丞相何必如此低调,”魏延低声叨咕了几句,拉着马谡赵云拐到一旁,“陛下也不想想这江山是谁打下来的。如今李严黄权都爬到丞相头上了,丞相还忍得住。要我说,以丞相的才知威望,就算陛下——”
“魏延!”赵云厉声喝止,“当心言多必失!”
他担心孔明,与二人匆匆道别,径直朝湖心亭而去。
湖心亭下遍开莲花,一茎一枝皆随风摇曳,清香之气扑面而来。远处朴素的房舍旁花木繁盛,竹林成荫,纵使炎炎夏日亦生清凉之意。
这就是一国的相府,简单的和隆中茅庐一样。
孔明坐在亭中,呆呆的看着断了弦的琴出神。直到赵云走到他身边他才抬起头,嘴角流出一丝苦笑,“魏延又在胡说什么?”
赵云一愣,“先生耳朵真尖。”
旋即笑道,“他们也不过是担心先生。”
“我有何可担心的,”孔明举起羽扇心不在焉的摇着,“些许官场的雕虫小技有何难。莫非我连陛下的心意也不知?如今天下未定,陛下霸业未成,亮尚有可用之处。陛下不过是想提醒我,臣下就该有臣下的样子。”
赵云心里一寒,“先生的意思是若日后陛下霸业有成——”
“那时我自会挂冠隐去,”孔明嗤笑一声,“功名利禄我皆视如粪土,所求者不过一明主,治太平天下。亮素知陛下乃当世枭雄。枭雄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觊觎。可惜陛下却始终不明诸葛亮之心。”
说到最后不免长长的叹气。
赵云想起马谡的那句话,其实老师心里苦的很。
政治,赵云不是不懂,他只是想不出原先毫无芥蒂的人们为何会变成互相戒备互相利用的关系。自从陛下搬进那座华丽的宫殿,他见到陛下的机会就仅限于上朝的些许时间,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他开始怀念那些在荆州、在新野,那些大家能亲密无间的相处的日子。
常常拉着他痛饮三百杯之后酩酊大醉的张飞死了。
桀骜不驯却酒量惊人的关羽死了。
陛下只有在宴席上才会举起酒杯,至于究竟喝了没有,身为臣下的赵云是没有资格追究的。
赵云觉得很无聊。
现在,连唯一一个会和他喝几杯的孔明也开始叹气。
“先生不要常常叹气”,他百无聊赖的说,“听说叹气会减人的精神。其实先生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不是嘛。”
孔明看着赵云。
跟随陛下以来已经很多年了,赵云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诚恳的,带着他特有的坚定。也许他是个不会被时间和权利改变的人。
孔明也一样。他释然笑道,“子龙说的不错,亮尽人事,知天命,有何可叹!”
赵云一直觉得孔明不是无欲无求的人,一直都不是。无欲无求的人是水镜先生,他看破凡尘,人世间的事情似乎已经与他无关了。但凤雏不是,卧龙也不是。孔明之所以答应辅佐陛下,之所以出隆中下江东取荆州入蜀中,都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他之所以对一城一池的成败从不计较,对权利财富从不在意,只不过因为他的野心实在太大,连君主之位也无法让他满足罢了。
他要赢的是一朝太平盛世。

就是这些充满野心的人搅的世间如此复杂。赵云不再多想,他挥手招来亭外侍从,“赵云此来,其实有件东西想送给先生。”
他小心翼翼把细长的包裹放在琴桌上轻轻解开,“正巧先生的弦断了,只不知这个可用否。”
包裹里是一张琴。
琴的样子极为普通,应该说比一般的琴还难看,因为琴尾部的木板已经被烧焦了,黒一块黄一块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劈柴堆里随便抽出来的一段烂木头。
孔明颇为惊愕的看着这张琴,“子龙哪里得来的?”
赵云望天想了想,“说起来还挺复杂的。”

近日来一直待在宫里宴席不断,小白居然有了长胖的趋势。想想小白年纪也不小了,一定要保证运动量才能保持良好的身型,赵云决定带它出宫溜溜。小白也对这个决定表示非常满意,得意的嘶鸣了几声之后撒开蹄子就跑,赵云好不容易勒住缰绳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某个不认识的集市上。
蜀中富庶,连年战祸也因为蜀道之难而甚少波及蜀中,因此成都城在当时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堪比许昌和建业。从集市的繁荣来说,可能更甚于后二者。
为了保证成都人民群众的出行安全,丞相早已下令,若非紧急军情,集市上不得超速策马,不得违章栓马,不得随意调转马头。有违令者,按军法处置。有官职爵位者,依令加倍惩罚。
于是赵云在不得已的逛街途中发现了一家琴行。
然后他想起来,孔明的琴从隆中带出来,也用了很久了。
他走进店铺讯问最好的琴。店家见他一身雪白绣了雷纹的蜀锦衣衫,再加上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还牵了匹明显是番邦良驹的白马,便认定他是冤大头,神秘兮兮的把他拉进店后小屋,把那张裹了七八层锦缎的烂木头摆在他面前,一脸得意,开价百金。
百金?我这样子很像冤大头吗?赵云正准备开口。
突然觉得脑后一阵风起。
这么多年仗打下来,赵云的好运气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脑子还没反应,身体已经侧过一旁。只见一个身影饿虎扑食般冲向那张名曰琴的烂木头,要不是赵云闪的快早撞上了。
赵云定睛一看,觉得非常惊讶。
原来那个飞身扑过来抢琴的人是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头子。
老先生真有黄忠老将军的风采啊,赵云几乎想说出口。
没等赵云开口,那位老先生已经气势汹汹的和店家纠缠起来。
原来那把琴是老先生的不孝子背着老先生偷偷拿出来卖给店家的,老先生发现之后气不打一处来,拿了卖的钱直奔琴行,要赎回那把琴。
店家当然不干,他花了五十金买的,如今差不多能净赚个五十金了,这么好的生意怎么能拱手让给别人。
两人在店里争的面红耳赤,根本不给赵云调节的机会。赵云正不知所措时,老先生突然腾出一只手指着赵云,“此等高粱纨绔子弟,纵有此琴,又有何用!”
赵云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老先生,非赵云要用此琴,赵云不过想将此琴赠与孔明先生。”
争执中的两人立刻停了下来,一起瞪着眼睛看着赵云,看的赵云心里直发怵。
“你就是上将军常山赵子龙?”店家带着明显的怀疑态度。
“你要将此琴赠与诸葛亮孔明丞相?”老先生激动的开始语无伦次。
赵云用他一贯诚恳的眼神看着他们,往左边点点头,再往右边点点头。
两人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紧接着,噗通一声,两人同时跪在赵云面前一起说起话来。
“上将军饶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上将军,实在罪该万死,上将军饶恕啊!”
“丞相入川为蜀中之福,此琴得归丞相如宝剑得归名将,老朽愿分文不取将此琴赠与丞相!”
赵云没能跟随孔明到东吴做说客,舌战群儒也只是道听途说,眼前这两个人轮番语言轰炸已经吵的赵云狼狈不堪手足无措耳边嗡鸣声一片。他刚想开口解释两句竟被那二人的口水击的倒退好几步,如此往复,待到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店外,手里抱着重新被裹上的琴。放眼看去,老先生已经心满意足的走出店铺,店家也重新回到柜台后品他的香片茶去了。
赵云捧着琴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们好像都没有问过自己是不是要这张琴。

话没说完,孔明已经笑了好几次。每次都笑到赵云忍无可忍只好皱着眉头停下来看着他,他这才收敛一些,咳嗽两声,催促赵云说下去。
他很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了。
(从主公的称呼变成了“陛下”之后便再没有)
“因此子龙只好勉为其难把这张琴拿回来了?”孔明好容易止住笑意,“子龙可知此琴当值几许?”
“五十金?”
孔明寸寸抚过琴身,语出惊人,“此琴千金难求。”
他用手叩击那块烧残的焦木,声若金石,“此琴乃汉左中郎将蔡邕自火中救出的一段焦木雕刻而成,因琴尾尚有焦痕,故名曰焦尾,其音之美世所罕见。蔡中郎死于王允之狱,此琴本在洛阳,不知何故竟流落至此。”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发出的声音格外清脆悦耳动人心扉,就连子龙这种自视音律白痴的人都能轻易分辨出高下。
“子龙可还记得那个赠琴的老者?”
赵云想了想,除了那个饿虎扑食的矫健身影和一口一个“老朽”的洪亮声音之外,他还真没看清那位老先生的长相。那间店铺实在幽暗,赵云也没办法。
“也罢,”孔明深思片刻,抬头笑道,“分明是子龙有缘,我却沾了子龙的福。只不过得此琴之事——”
“赵云知道轻重。”赵云一扬眉,“先生在蜀中士子之间影响极重,朝中早已议论纷纷。此事若传到宫里只怕又是一番口舌。”
“我非怕口舌之辨。只是子龙与我私交甚密,陛下自然又生嫌隙。”孔明看了眼赵云,淡淡笑道,“罢了,今日子龙赠琴,如此风清之时正该听琴,烦心事休提也罢。”
他拂去衣上微尘,正襟危坐,轻动十指——
如汹涌东逝的大江般澎湃却又悠远宁静的声音顿时从他指尖流出。
他和着琴音浅声吟诵。

鸾鸟凤皇,日以远兮。 
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露申辛夷,死林薄兮。 
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 
怀信佗傺,忽乎吾将行兮! *

汨罗江在自荆州入川的途中,孔明曾指给赵云看过,那便是一代圣贤生不逢时的葬身之所。
赵云仍记得他那时语气中的悲怆,与决绝。

*诸葛亮弹奏和吟诵的是屈原被贬官时所做的《涉江》,故而下文提到屈原和汨罗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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