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澈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人,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刀剑心-3(意琦/羽慕)

章三  江边小鱼

 

大剑宿,你要睡到何时?

大剑宿,雪脯酒都准备好了,你若再不醒来,我就独饮了。

大剑宿,你就真的晕船晕的这么厉害?我准备了药,你起来吃了再睡吧。哎,早知道你晕的这么厉害,我就不强求你上船了。

大剑宿——

 

他想说话,张不开嘴。

想睁眼,睁不开。

想要做些什么,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因为只有在梦里,他才会再见到那人。

那人的笑、那人的眼、那人的唇、那人的尖耳、那人绘在面上的花、那人绽开在身上的花——

那些花纠缠着舒展着,紧紧缠着他,缠着他的四肢,缠着他的心。

大剑宿——

那人的声音依旧令他沉醉。

他想要回应,

我——允你——称我——

意琦行——

 

意琦行!

这醍醐灌顶的三个字!

他猛地睁开眼!

 

“啊!”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醒了!”

他被那声音震得全身一振,顿时清醒了许多。

“大叔你醒了!”

一个身量尚小的小姑娘蹦到他面前左右看了看,突然想起来,赶忙回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呐——”

“多谢”

沙哑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这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么。

他喝了口水,清凉的水流入他嗓子,流入他腹脏,久违的滋润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许久不曾喝水。

小姑娘眼睁睁看着他喝完整杯,赶紧接过杯子,“大叔你是谁?”

她终于开始说话,并且看起来像是忍了许久,不一口气说出来就会憋死,“你为什么会掉在江里?你晕了这几天一直在念绮罗生、绮罗生,绮罗生是什么?娘说你不是苗人,但是你为什么穿着苗人的衣服,怀里还带着这个?”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金丝线绣着牡丹的钱囊,举到意琦行面前。

意琦行接过那只钱囊。

它当然已经空空如也,几经浸泡之后布料开始发白,显得有些旧,牡丹花上有几根金丝线被不知什么物品挑断,不复从前的精美。

但它竟然还能出现在他眼前,又实在令他欣慰。

这算不算是,上天对他的一丝眷顾。

他握住那只钱囊,笑了笑。

“我叫意琦行,”他看向那个一脸好奇的小姑娘,“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我叫吻仔鱼,”那姑娘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笑起来像有千亿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学着意琦行的样子一字一顿的说,“不谢不谢。大哥哥说,救命之恩不言谢。”

 

这世上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怎不叫人眷恋。

 

吻仔鱼不姓吻,也不是苗人。六年前弃天帝降临人间,中原地裂四处灾劫,吻仔鱼的父母为了躲避魔族的追杀举家迁往苗疆北寨,如今经营着一家酒楼,也算是北寨的大户人家。

吻仔鱼养了一只鹰,因为一只爪子缺了个脚趾,所以叫阿缺。

阿缺小时候每天吃一斤鱼,现在每天要吃十斤,吻仔鱼就每天去江边捕鱼。不管抓了多少,只要去抓了,吻仔鱼的娘亲就会给阿缺补上剩下的部分,她很早就教导自己的儿女,钱财得来不易,不劳则不得。

吻仔鱼就是在江边捕鱼的时候发现了顺江而下的意琦行。

 

“顺江而下?”

意琦行想不通。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玉阳江被人下毒抛入江中,自然是顺江而下漂到中原腹地。但他被救的位置却是玉阳江上游的川江,苗疆腹地。

“难道是大乌龟把大叔驮到苗疆来的?”

吻仔鱼笑嘻嘻的说。

吻仔鱼生的很白净、眼睛很美,听意琦行讲话的时候会安安静静的撑着头,忽闪着一对大眼睛,一边听一边想,偶尔会说出连意琦行也想不到的方向。

“也说不定呢——”

从玉江城逆流而上,需要经过三座险要的峡口才能进入苗疆,这是条极难走的水路,水流急暗礁多,有几处险滩必须要纤夫拉纤才能进入。即便如此,船只最短也需要三天时间才能进入苗疆,想要到达北寨则还需两天。而意琦行是从北寨上游漂下——

别说逆行不可为,就算只是在水里生生泡个五六天,以意琦行当时的状况,怎么可能生还。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将他带在船上,船行至北寨上游才将他放入水中。

此举究竟是要救他,还是要害他。

意琦行真是一头雾水。

不仅处境不明,意琦行对自己身体状况也不太明白。

他起先中毒之时四肢麻痹五感丧失内力尽封,几乎可以说是任人宰割。这次清醒之后,虽然内力仍无法使用,却没有任何行动上的障碍,除了因为无法使用内功而导致身体略感沉重以外再无其他。

也就是说,他依然可以用剑,只是没有剑气。

“也不算太坏?”

吻仔鱼眨了眨眼,“大叔,会不会是有人想要帮你,但是又不能明着帮,所以才把你丢在北寨的。”

意琦行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吻仔鱼撑着下巴,一下一下的晃着头,“因为北寨和南寨有很多中原人,中原人和苗人的关系也不错。但是再往上游去的嘎多寨、乌岭寨就全是苗人,而且他们都不喜欢中原人。如果你穿着苗人的衣服在那里被救,醒来之后又不会说苗语,苗人就会觉得你是奸细,说不定,”

她突然撅起嘴,笑嘻嘻的说,“会把你烧死!”

她撅起嘴吓唬人的样子让意琦行想起指月天瀑附近的小鹿。

“你练过武?”

他忽然问道。

吻仔鱼愣了愣,点了点头。

“我听说鹰不近人,绝少有人能抓到鹰的幼崽饲养,”意琦行指着窗外那只正撕扯着大鱼的灰色山鹰,“是谁帮你抓到这只鹰的?”

吻仔鱼吭哧了半天,没说出来。

“你刻意隐瞒你父母的名字,”意琦行接着说,“但是据我后来所知,弃天帝降临的那段时间,魔族奉命追杀的都是当年中原正道的高手,逃脱追杀活下来的人并不多。当时在玉江城附近有对侠侣自愿留在城外无佛寺照顾聚集在那里的难民,之后就杳无音讯。至今,玉江城一带还能听到人们传诵这对侠侣的美名。”

小丫头闭了嘴,老大不高兴的看着地板,好像地板跟她有仇。

“我在玉江城里见到过一座叫做晚鱼楼的茶馆,听说晚鱼楼的总店在苗疆,老板却是中原人,还有个非常聪明的小主人,想出了用压茶的方式解决红炉点雪供不应求的问题。”

意琦行看着那张阴晴不定的小脸,问道,“吻仔鱼,你是今日才听说意琦行的名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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