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澈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人,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三国同人][云亮]汉琐记(7-8)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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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假途灭虢的计策再次被孔明识破,主公一行人等自然喜不自禁,但是军师看起来并不兴奋,甚至城下被困的周瑜看起来也并不失望。对于这一次两军示威大游行,东吴的大都督和汉军师似乎有着某种共同的默契。
赵云迷惑不解,只好求教孔明。
孔明仍是风清云淡的摇扇,仿佛山下的几万大军与他无关。
“他每每设计害我只是为保全东吴,我屡次破他计谋也不过为主公的大业,我二人各自心知肚明,不过道不同不相与谋。他此来荆州不过为一展东吴军力,叫我不可觊觎东吴土地。我本志不在东吴,列兵摆阵也不过叫东吴不得觊觎荆州。如今看来,孙刘联盟可保。”
遇到这样一种人是很可怕的,他甚至可以猜到你下一个动作的目的。但是如果两个人都是这么可怕,可以互相预见到对方下下个动作乃至下下下个动作呢?就好比一盘棋,开局只摆上十五颗子,双方却已明了胜负结局。这实在是种可怕的对弈方式。
遇上这种人,而且一次遇上两个,曹操就算有再多一倍的兵也不够他们玩的。
赵云想到疲惫不堪的时候,孔明却凝望着江上正扬帆归航的东吴战船。
许久,他终于叫侍从摆下琴桌,开始弹琴。
一遍一遍重复着一个曲调直至夜幕沉沉。
满江星辉,照不见江上归心似箭的船。
掌灯的时候赵云吓了一大跳,他看见孔明的手指已经被琴弦割的鲜血淋漓。
孔明却似浑然不觉的看着自己指尖的血,目光呆滞,全然不似那个鬼神莫测的汉军师。
他抬头看着江水,突然泪流满面。

赵云记起白日里见到的面色苍白的周瑜。他骑在马上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立即想起他久治不愈的箭疮,不管是谁,45度角仰天喷血总不会是治病的方法。他看上去虚弱极了,也许他不会再踏上他日夜思念的荆州。
孔明应该更清楚,他去周瑜的大帐替他诊脉,回来之后就不发一言的站在山上看江水。
一直看到东吴兵扬帆起航,他开始弹琴。
无雨的夜晚,江风能把琴声带去很远的地方。
琴声于是也和江风一样悠长深远。含着叹息,含着超然,含着宁静,好像一声一声拍打着岸边礁石的长河之水,翻滚着击打着浪花,激出万千气象,终不免一场东逝。
赵云有些怨念不通音律的自己。
也许这世上能明了汉军师曲中深意的人,只有江面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东吴大都督。
所谓天敌,往往,就是知音。

这人不适合战争。
赵云看着扭过头去却仍止不住泪流的孔明,心想也许他根本不想与周瑜为敌。也许他从来就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尽管他挥扇之间百万大军可成齑粉,他却不忍视生灵涂炭。
这样的人,上天许以他经天纬地之才,其实是可悲的吧。




周瑜死了。
荆州各人弹冠相庆,东吴接任的大都督鲁肃是个识大体的人,东吴荆州暂无刀兵,州衙里所有的人都兴奋的好像过年。
军师对主公说,我要去江东吊孝。他有很多理由,他说他夜观星象见将才聚于江东,他要去江东为主公寻求饱学之士相助,他说周瑜生时他且不惧何况周瑜已死。他浑身是嘴,他能在江东驳倒众生,可能就算是说梦话主公也说他不过。
所以赵云什么也不说。
他站在他待发的轻舟前,挡着他的去路。
“将军?”
“赵云愿随先生同往江东。”
他打算这次就算孔明说出大天来他也一定要上船。
但是孔明什么也没说。
他垂下眼睛,说,“多谢将军。”

吊孝当然又是一场大戏,演给东吴将领看的。几句古风悼词哭的灵堂一片呜咽,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引得江东军士放下兵器随他伏地痛哭,只怕他们心里还想着原来军师和都督不和乃是谬传。一想到这儿赵云就忍不住想笑。
他已经见过了军师真正的哭泣。
那种无声的、痛彻心扉的哭泣。
赵云再也不想见了。
门口传来喧哗的声音,大闹灵堂的狂徒冲进庭院大叫,孔明祭文赞周瑜谬也,若非我献上连环计,周瑜岂能赢得赤壁大胜。
孔明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他嘴角弯起的弧度证明他找到了他真正要找的人。
赵云松了口气。
他终于恢复成平日里诡计多端的军师了。

回到蓬船上的孔明显得疲倦。
“先生见到凤雏了?”
孔明点了点头。
赵云问,“何以不见其人?”
孔明摇了摇头。
“他不肯辅佐主公?那怎么办?”
孔明露出他一贯的狡黠笑容,“我已略施小计,教孙乾带夫人的礼物前去面见吴国太,转述士元今日在周瑜灵前所做狂言,吴国太怜惜周瑜英年早逝,定不叫孙权纳贤。士元早晚必来荆州。”
他算计人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吧,赵云嘴角一阵抽搐。
“此番安抚东吴诸将,可保我荆州两年内再无刀兵。”
他一面说,一面打起帘子往船舱走——
然后突然软下去。
赵云慌忙揽住。
他的身子好轻。好烫。

还从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赵云守在因为发烧而陷入半昏迷中的孔明身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催促船家快快行船,然后坐在他身边胡思乱想。
他在人前从不皱眉,不管多大的难题似乎都在他谈笑之间便可解决。可他睡着的时候竟然眉头微蹙,不知梦里还在忧心什么。他忧心天下忧心主公忧心百姓,不知可有闲心忧心一下自己的身体。若不是昨夜通宵达旦撰写祭文布置事宜,怎会受风寒乃至病倒。
他纵有经天纬地之才,那副柔若无骨的单薄身躯真的能扛下这么多天下大任么。
如果,如果能替他分担些什么,哪怕一点点——
赵云伸手试探孔明额头的热度。
依然烫手。
孔明却醒了。
“我怎么了?”
“先生发热,只怕是风邪之症,我们正在赶回荆州的路上,先生只管歇着就好。”
“有劳将军。”
“先生日后还请多保重身体。”
“不妨事。况且不日士元将至,那时我自会清闲一些。”
不是的。赵云皱眉,这不是我要说的。
孔明看着船顶草蓬出神,就是不肯闭上眼好好休息。江风从布帘外吹进船舱,夹杂着细微然而悠长的声音。
都督归来——都督归来——
东吴的人在江边招魂。
孔明还在发愣。久到赵云以为他终于要流下泪水的时候,他突然叹息,“终有一天,我也将埋骨黄土,那时葬我者,为我凭祭执幡招魂者,不知何人——”
“先生!”
赵云大声打断了孔明的叹息。
再由着这书生发呆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来。
他努力让自己尽量严肃的看着孔明,一面紧张的想着自己究竟想说什么,想了很久,却依然没有结果。他只好叹气,“先生,赵云听不懂你的琴。”
他心想自己真是笨蛋,“也不知道要怎么劝解先生。”
但他依然固执的看着孔明。
“赵云只有匹夫之勇,但是先生日后挥军之处,赵云愿做先生的剑!”
“赵云愿做先生无往不利的剑!”
他一向有相信自己和相信别人的坚定。
这种坚定总是很容易感染他身边的人。
孔明轻轻笑起来,依然虚弱的笑容,却含了绝大的愉快。
“子龙过谦了。”
孔明缓缓说道,“列子传记伯牙携琴于山川之间寻访知音,得遇钟子期。其实钟子期不过是个樵夫,更不识琴,但他却能听出伯牙弦外之音。是以知音者,知心矣。我一向淡泊名利,佐使君者不过感使君一片爱民之心,但愿天下人得遇明君贤主,故而征战四方。知我心者,必与我同道辅助使君得天下。不同道者何谓知音。子龙自谦听不懂琴,我却以为知琴为轻,知心为重。”
他顿了片刻,又扬起嘴角笑道,“何况当日在樊城初遇,子龙舞的枪不是正合亮之琴音?”
赵云愣在原地。
他当然记得樊城的初见。那是他第一次发觉琴声可以包含很多东西,比如他枪上的凌冽杀气,比如梨花落下的轻扬,比如他回眸间见到的恬淡身影。
他这才明白自己真是笨蛋。
他自嘲的笑起来。
孔明也笑起来,夹了几声咳嗽。

简陋的扁舟在江中轻摇,把荆州和东吴,刘备和孙权,统统甩在两岸的礁石之外,脚下只有不停东去的江水。招魂的声音早已远逝,耳边只剩下风声水声。
铠甲、银枪、青冈剑和小白都在船尾甲板上,一向活蹦乱跳的小白居然悠闲的直打瞌睡。
孔明盖着赵云的披风在舱中睡着,终于不再皱眉,睡的很沉。
赵云想,若是这船永不靠岸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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