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澈

马匹的嘶鸣结束了令人尴尬的沉默。自来也回头看去，一架马车正扬着泥水朝他们驶来。它在他们身边停下，驾车的青年伸出头大声问，“去哪儿？”
“切诺儿镇！”
“上车！”青年扭着头冲着身后的车厢里喊，“妈妈，腾两个座儿！”
卡卡西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在木叶很少见到这个年纪的人大声喊“妈妈”。
淳朴的乡间习俗一贯如此，车辆遇见走路的人就载一程，举手之劳而已。他们不会问报酬，有礼貌的祝福一下即可。卡卡西虽然不情愿与陌生人过多接触，考虑到雨天和鸣人，他只好勉强爬进车厢。
车厢里坐着赶车青年弥彦的母亲青夫人、妻子春枝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他们全家要去镇上参加春枝小妹的婚礼。
自来也解开雨披，把鸣人抱出来放在长椅上。
鸣人见到新鲜的场所，立刻兴奋的四处爬起来，一面呀呀的叫着。
“这孩子真可爱，”
青夫人笑眯眯的伸手拉着鸣人（卡卡西几乎准备打开写轮眼检查一下车里所有的人），“好孩子——”
“奶奶，他好小啊！”
大点的男孩好奇的蹲下看着鸣人，“比弥生还小。”
青夫人笑起来，“你从前还不如他健壮呢。”
她伸出苍老的、带着无数老茧和皱纹的手缓缓抚摸着鸣人的发顶，“好孩子，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啊。”
卡卡西突然想起了玖辛奈。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温柔的说，鸣人，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哦，长大了要比爸爸还了不起。
那时候卡卡西想，比波风老师还了不起，那是什么？五影首领？
玖辛奈偶尔会让卡卡西和波风把手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卡卡西能感受到一下、一下的震动，那是鸣人在不安分的踢腿。
他一定是个很不老实的孩子。
很坚强、也很健康，等他长大了，他会比波风老师更了不起。
卡卡西突然明白了玖辛奈说的话。
那些祝福、期盼、希望。

卡卡西被衣角的震动唤回思绪。
“要找哥哥玩么？真聪明！”
他低下头，鸣人已经爬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服努力的拉扯着。
——嗯，是想要站起来么。
“已经要走路了么，这孩子长的真快，”青夫人看了眼完全不知所措的卡卡西，“你这孩子怎么还愣着，”
她抓起卡卡西的手放在鸣人的胳膊下（卡卡西全程瞪着青夫人），“扶着他，刚开始学走路的孩子走不稳，会摔的。”
“噗——”
自来也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之后全身抽搐着躲到车厢一角去了。
卡卡西只能认命的搭着鸣人的手。
以一个婴孩来说，鸣人已经相当有力了。他紧紧抓着卡卡西的手指，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体，伸出小腿向前迈了一步——
“太棒了！”
青夫人和春枝一起发出赞美的声音。
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很好的事情，他仰起头冲着卡卡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儿，还没开始长牙的嘴张的巨大，一边发出啊啊的笑声。
“快！鼓励一下他！”
青夫人冲着卡卡西说。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被人下这样的指示，卡卡西紧张的手一抖，鸣人的手反而落空了。
失去了借力，鸣人登时一屁股坐到长椅上，结结实实发出一声“咚——”的声音。
大家吓了一跳。连笑到抽筋的自来也都凑上来看鸣人的情况。
所有人都以为鸣人要哭了。
卡卡西惶恐的伸出手护着鸣人，难得的紧张的频频回头看着两位母亲。
但鸣人并没有哭。
他抽了抽鼻子，哼了两声，收回腿回到爬行的姿势，随即挺起身体腾出手拉住卡卡西的手指，努力的拽着，借着双手的力气重新站起来。
他张大眼睛看着卡卡西，响亮而准确的喊，
“卡卡！”
卡卡西被这声音震得醍醐灌顶。
他想，
或许鸣人才是老师和玖辛奈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重要的是什么？
他想起阿飞的那句话。
可能真的是小狐狸吧。
他伸出手，将鸣人抱在肩膀上。
“是卡卡西啊，小笨蛋鸣人。”
他像鸣人一样笑起来，眉眼都笑成了一弯月牙儿。

马车穿过一片片稻田，远山始终环绕着他们，隔着烟雨，像在身边展开的一副山水长卷。
驾着马车的弥彦坐着无事，开始轻轻哼唱一首乡间古老的歌谣。细微的歌声被他的孩子们捕捉到，孩子们也一起唱起来，接着他们的母亲、祖母，最后连自来也也加入进这场突发的大合唱之中。

呼唤深藏心中的某处
描绘那些令人着迷的梦想
与其尽数悲伤
不如轻声歌唱
记忆中尘封的细语
映出崭新景象
无须再追寻远方
心中自有希望

歌谣的曲调古老悠长，融在田间、雨里，像天上的云、山中的花、河里的水滴。
卡卡西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歌。
他也早已淡忘了这份悠闲和自然。陡然遇见，好像心上被打开了一道窗，阳光和清新的风一起涌进来，无比温和、清凉。
他深深的呼吸着包含水分和稻香的空气。

无尽道路的终点
终将拥抱光明
生之奇妙死之奇妙
风花雪月世事如常

“看！彩虹！”
一个孩子突然指着窗外大叫。
合唱被打断了。孩子们挤在车窗前伸长脖子去看天上的长虹，拉着他们的母亲和祖母让她们解答他们提出的关于彩虹的一万个问题，车厢里突然像装了一车鸭子一般喧闹。
“没兴趣么？”
自来也捅了捅卡卡西，“看见彩虹会有好运气哦。”
“那只是太阳光的反射而已。”卡卡西嫌弃的说。
“是啊，那只是太阳光。只不过不同的时候你可以看见不同的阳光。”自来也笑了笑，“其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它一直真实的存在，而人们只愿意看见自己想看见的部分。你注视黑暗，于是你的世界里只有黑暗。你向往光明，你就能看到无处不在的光明。”
他沾沾自喜的掏出怀里的小本边写边问卡卡西，“怎么样，这段文字很不错吧。”
卡卡西几乎想把鸣人投掷到他头上。
“说到写轮眼——”
卡卡西怒视着自来也拼命比划着封口的动作。
“咳咳，”自来也不以为然的看着车厢另一头挤成一团的妇女儿童，压低了声音，“我知道砂忍有种方法，可以练习控制查克拉的精准度。”
卡卡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如果暂时无法在广度上延展，那么，在精度上深入也是一种精进的方向，”自来也环起双臂一脸高深的看着卡卡西，“人们通常会把特别精通某项技能的人称为技师。”
他笑起来简直不像好人。
“木叶第一技师，听起来也不错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气球皮，“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卡卡西睁大了眼睛。